野史粉碎机:尉迟恭和秦叔宝给唐太宗做门神是真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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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喽,有缘人,欢迎来到我们最新推出的【野史粉碎机】主题板块!
自媒体行业的蓬勃发展降低了写作门槛,带来的消极后果就是各大平台的文章质量极其不稳定。就拿我们历史领域来说吧,有的文章内容连正史、野史都傻傻分不清楚,极容易误导读者。
所以,是时候给历史领域的常见谣言“打打假”啦!
通往野史的分割线
第一期【野史粉碎机】的主题是:唐太宗梦鬼难以入眠,所以请尉迟恭和秦叔宝当门神,究竟是正史,还是野史?
下面有请我们本期的主人公闪亮登场:
大家肯定听说过秦叔宝和尉迟恭给唐太宗李世民做门神的故事,很多历史文章都爱把这个故事作为李世民弑兄篡位、心虚胆怯的证据。
这个故事广泛流传的版本共有三个:
1. 李世民玄武门政变后杀了大哥和四弟,良心难安,夜夜做噩梦。
秦琼和尉迟恭便主动请缨为唐太宗守门,不过李世民心疼两位爱将,想着整夜守着自己不睡觉也不是个事,于是命人画了二人的画像在宫门上,门神由此演化而来。
- 李世民打天下时杀伐太多,晚上睡觉总是梦到有冤魂厉鬼找他索命。
秦琼和尉迟恭便主动请缨为唐太宗守门,不过李世民心疼两位爱将,想着整夜守着自己不睡觉也不是个事,于是命人画了二人的画像在宫门上,门神由此演化而来。
3. 李世民在攻打隋朝时杀了隋将宋老生;后来在柏壁城讨伐刘武周时,因为想要劝降为尉迟恭,杀了一个酷似刘武周的人欺骗尉迟恭归顺自己。后来李世民晚上睡觉总是梦到有两个没有头的厉鬼找他索命。徐茂公便建议秦琼和尉迟恭为唐太宗守门。
不过李世民心疼两位爱将,想着整夜守着自己不睡觉也不是个事,于是命人画了二人的画像在宫门上,门神由此演化而来。
通往正史的分割线
现在就让我们看看,这些所谓的、用来证明李世民亏心的“铁证”,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吗?
虽然这三个故事的起因各不相同,但最终落脚点都是“李世民梦到冤魂厉鬼索命,秦琼和尉迟恭主动请缨为唐太宗守门,然后成为了百姓心中的门神。”
所以,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落脚点的最初出处,就能知道“唐太宗梦鬼导致秦琼和尉迟恭做门神”这件事到底是正史还是野史了~
还好,这个取证并不困难。
通过万能的知网,我搜到了两篇文献:《门的信仰:符号与图像》、《论凌烟阁功臣画像与功臣个人的命运》,两篇文章的作者都认为秦叔宝、尉迟敬德成为门神,应当与宋元以来的民间说唱、小说有密切关联:
“元代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中有“门神二将军”一图,并记有这样一个故事:“唐太宗不豫,寝门外抛砖弄瓦,鬼魅号呼,三十六宫、七十二院,夜无宁静。太宗惧之,以告群臣,秦叔宝出班奏曰:臣平生杀人如剖瓜,积尸如聚蚁,何惧魍魉呼!愿同胡敬德戎装立门以伺。太宗嘉之,谓二人守夜无眠。太宗命画工图二人之形像,全装手执玉斧,腰带鞭锏弓箭,怒发一如平时,悬于宫掖之左右门,邪祟以息。后世沿袭,遂永为门神。”
根据这两篇文献,“唐太宗梦鬼导致秦琼和尉迟恭做门神”这件事有文献可考的最早出处,不是记录帝王言行的起居注等正史文献,而是元代的神仙传记类著作——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,这可是一本妥妥的野史传奇。
也就是说,后人们拿来当作唐太宗心亏铁证的“梦鬼”故事,其实是元代文人编纂的神话小说!
但是,小说的素材往往来源于生活,难道元代或更早以前的唐宋时期,民间就已经有用秦、尉二人画像做门神的风俗了吗?
本着科学严谨的精神,我们特意去查证了一下元朝以前的唐宋时期贴的门神是谁。
我们找到的唯一一个认为“秦琼在唐代时期是门神”的证据是一条海外归来文物的新闻,这尊文物是出土于五代纪年墓葬的秦琼石雕。【注:如果我们遗漏了哪些重要的资料,还请各位大佬在评论区指点一二!】
在魏、晋、隋、唐、宋时期,贵族阶级一直都有在墓室内置镇墓兽、在墓门内作画或雕刻武士形象以驱邪避凶的礼俗,而秦琼又是唐朝出了名的武将,所以这可能是考古专家将这尊秦琼石雕鉴定为镇墓门神的主要缘由。
但是,这则新闻也只能证明:在唐朝,秦琼的武士形象才是让其成为专为贵族“服务”的镇墓门神,并不能说明秦琼的门神形象是因为曾给唐太宗“挡过鬼”,也更不能说明在唐朝时他们二人就已经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门神了。
更何况,唐朝实行的可是等级森严的门阀士族制度,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或怎么敢去公然售卖秦琼或尉迟恭的画像呢?
当然,仅靠一则新闻就认定元代以前,民间没有用秦琼和尉迟恭画像做门神的风俗,还是略显证据不足,所以让我们继续搜证!
北宋的孟元老在风物笔记《东京梦华录》中写道:“近岁节,市井皆印卖门神、钟馗、桃板、桃符。”提到名字的门神只有钟馗,并无秦叔宝和尉迟恭。
如果宋朝已经有了把秦、尉二人做门神的习俗,那么以他二人的“知名度”,孟元老应该不会只写出钟馗的名字。也就是说,秦、尉二人在北宋时期极有可能还没有“门神”之名。
但是,为了更严谨一些,我们又去搜索了一下南宋时期有关“门神”的笔记文献。
宋人吴自牧在《梦梁录》中写道:“书桃符置户间,挂钟馗门上,禳厌邪魅,今州人岁暮画工市之”南宋人在过年时挂的门神仍然是钟馗!
而且,《梦梁录》还不止一次提到了门神:“岁旦在迩,席铺百货:画门神、桃符,迎春牌儿;纸马铺印钟馗、财马、回头马等;馈与主顾”
这回吴自牧不仅写了钟馗,连财马、回头马都列出来了,可还是没有秦琼和尉迟恭。
如果说,北宋的孟元老在写门神名单时漏掉了秦、尉二人的名字,那么没道理南宋的吴自牧接连两个位置都不记录吧?毕竟,《东京梦华录》和《梦梁录》是记载两宋风土人情的笔记,其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。
因此,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:至少在元朝以前,民间根本还没有贴秦、尉二人的画像做门神的习俗!
由此推断,秦琼和尉迟恭在唐朝民间肯定也还没有“门神”这一身份——历代的风俗都是延续的,风俗可能会出现、演变或消失,但是没道理突然在某个朝代断掉,然后在下一个朝代又延续上了。
那么,为什么元、明时期会突然出现张贴秦、尉二人画像做门神的习俗呢?这还要感谢宋元以来盛行的民间说唱、小说话本,秦琼和尉迟恭作为唐朝极其有名的武将,他们的传奇人生被演义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戏剧以及说唱文学之中,最终才诞生了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中为唐太宗“挡鬼”做门神的故事。
所以,我们基本可以实锤了:“唐太宗梦鬼导致秦琼和尉迟恭做门神”这个故事是宋元以来的民间说唱和小说话本里杜撰出来的野史!
【野史粉碎机实锤】
其实,在历史写作中,把文学小说、奇闻怪志中的人物传奇故事作为证据去论证历史事件的并不在少数。作为读者,如何辨别它们到底是野史奇谈,还是正史资料,还需要我们平时多读书、多看报、少看电视剧多睡觉,练就一双能够明辨真伪的慧眼。
如果您怀疑哪些历史故事的真实性,或者有哪些历史人物被污名化,欢迎您在评论区给我们留言,说不定下一期的素材就是它!
【参考文献】:
1. 张晓雄.论凌烟阁功臣画像与功臣个人的命运[J],湖北师范学院学报(哲学社会科学版). 2008,28(03):60-70.
2. 解玉峰.门的信仰:符号与图像[J],民族艺术. 2018,34(1):54-56.